第8章 阿弥陀佛
果然吉百前脚刚走,娘亲后脚就回来了。
见屋里一片零乱,出手收拾了一遍,一边收拾还一边说子桑今天怎的不好好学书。
前些儿又说女子不消学什么书的。
子桑也不说穿,她回娘亲说已经抄过书了,她确是也有抄的,只是抄得不多,先生不在时,便觉得学了书也不知说给谁听。
娘亲不去听佛诵经时,便拿着块帕子,穿针引线在帛上绣些东西。
断断续续,娘亲也是用去了好几十块帕子,每次绣着绣着便叹息一声,把那帕子收了起来,重新用换过一方帛布。
圆和师父说,你娘亲不曾学过那绣花的活儿,现在闲着才又拿来打发时间。
确实浪费了许多物什,不过反正王府里一直都有往院里供着用度,也不缺那么些针线布。
这次倒没有丢, 子桑看见那上边绣着个好看的瑞兽图纹。
娘亲说,绣了给伯良做随身的荷包。
娘亲说,给伯良绣好后,便给子桑也绣一个。
这好些年过去了,她还在绣给伯良的那个。
娘亲把那方锈帕举起来,左右观望着,她说,估摸着,再有个十天半月便绣好了。
子桑问娘亲,然后就给我再绣一个么。
娘亲似乎把这事儿给忘了,只是拧了拧眉,有些为难。
可也是可以,不过估摸着也要绣上三年。
伯良这个,娘亲说大概绣了有五年罢,学了两年才算有所小成,便开始取了新的布,每日慢手慢脚的只敢绣几针,以免走错了针,乱了形便不好看了。
子桑便觉不必再说这荷包的事儿了,她还是用原来那个罢。
原来那个荷包是先生送给他的。
有日先生讨食回来,便给她一个麻布色的布袋子,里边装着几枚铜钱。
先生说,这是乾坤袋。
啊呀,今天讨食时,遇到了弥勒佛,他说听说你有学生一个,乃是帝王之后,将来或是要做个了不得的人物,如此,我与你也算有些交情,便托你转送了这袋子给学生罢。
经书上有说过,乾坤袋里可是什么都有的,吃的喝的用的穿的。
子桑倒来倒去,也只有那两枚铜钱。
娘亲说,估计你先生路上哪里捡来的,便随便编个胡话来哄着你。
再者乾坤袋照着传言里,应当是个大些的口袋,并非荷包这等东西。
不过子桑仍是很爱惜先生送的这个荷包,虽上边也只是绣了个小小的莲花,模样净素平常,可也是她平生的第一个荷包,由此经常带在身边,装的还是那两枚桐钱。
待娘亲将绣花用的物甚收起后,才正眼打量了一番子桑。
突然眼神就变得奇怪起来,往子桑头顶上扫来扫去。
娘亲问,你头上的小玉冠呢。
子桑才想起,给了吉百忘记摘下来了。
子桑不敢告诉娘亲她随便就给了别人,只低头说,不知,或许是出去玩时掉了。
娘亲说,你还能去哪里玩,赶紧随着我去找。
圆和这时也在旁边,几度想要开口的,也只敢看着子桑。
三人先是在小院里走了一圈。
自是看毫无成果的,娘亲便又往院外儿附近走。
圆和与子桑都是知道那小玉冠去向的,自是知道如此走来走去,也找不见东西,如此,便心事重得,哪里有找东西的样子。
娘亲渐渐生疑。
娘亲知道圆和向来是藏不住话的人。
娘亲与圆和说,你是出家人,说谎要下无间地狱的,你仔细说来,那小玉冠到底是摔了还是怎了?
圆和果然不是那等患难与共,生死相托的友人,一问就张口把吉百给抖落了出来。
娘亲显然生气了,不过比往时不一样的是,她这番并非伤心难过,而是真真的气恼,她说,那是外祖父留给你的信物,怎么能随意便给了不相熟的人。
子桑只敢低头领骂,心里却觉得自己与吉百已是好友了,并不算什么陌人。
娘亲往偏院里儿去了, 她也只能跟着。
也是奇怪,娘亲虽不能出寺院,可通常也是可以在院里自由走动的,那些个僧尼,偏就为难我,子桑如是想着。
三人转而就到了偏院。
院里的人仍是像上次子桑看到的那般,衣衫破败,面上,发上都是脏乱不已。
原以为子吉百穿了干净的僧衣,又梳齐了头发,在这些人里这是很容易找出来的,不料也是转了好几圈,他们才在角落里找到了吉百。
他身上的僧衣不仅破了几处,还满是泥巴,头发哪里还有齐整的模样,松松散散的搭着。
要紧儿的是他面上一块青,一块紫的,嘴唇也破了。
子桑诧异间,叫了一声吉百。
不等继续说,吉百便把手伸了出来,摊开手掌。
掌心里正是那一方小玉冠,完好无损,却染着几丝血污。
吉百哽着嗓子说还给你。
娘亲径自从吉百手中取了玉冠,责怨地看了一眼子桑。
子桑问吉百,你怎么弄得这副模样了。
面上除了青紫的於痕,还有的几划血印子,子桑看得出来 ,那似是给人指甲抓的。
女子与人打架便会这般,往时时常有女子便带着这样的口子来寺院找主持求解。
主持说,那夫君一人有两三个夫人,如此,夫人们便容易相互打架,打架的时候你挠我,我挠你,便会留下这种印子。
旁边有个看着面上也是比较年轻的女子,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