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其策,听其言,苗王不得不承认,北竞王之才智确实凌驾于自己之上,其计划细细斟酌,确实是必胜之计。而他颢穹孤鸣身为王者,并非嫉妒英才,只是很难忽略一个问题——
“孤近来常常在想,以你的才华,仅做个苗北闲散王爷,当真是明珠埋没。竞王此番为苗疆这般思虑操劳——你且与孤说句体己话,你难道并无不甘?”
“有过,”竞日笑叹,“不过不甘之心太令人痛苦。那都是孩子时候的事了,不甘别人的字比自己好,不甘别人的韬略背得比自己熟,不甘别人棋艺比我高妙……什么时候有个头?计较一世,到了最后,就算留下的字迹流传千古又有何用?人生于此世,说了许多话,有人会记得么?做的事众所周知,但有人会去仔细想么……”
竞日忽地恍惚,随即接着道:“现在我倒是赞同千雪,有时与其坐在书房里同古人计较,倒不如与他出去游乐——满足、才能得到快乐啊。”
苗王沉默没有说话。
“小千雪是神蛊温皇的朋友,若不如此,巫教之事他必定会参与,其中危险难测,若有意外,恐怕小王往后若是有个头疼脑热,可要耽搁在庸医的手里了……”
苗王记得那人虽然语气调侃,然而眼中却透着一丝难掩的隐忧。
千雪。
苗王呼出口气,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这一次不卜凶吉。”顿了顿,“孤王命你即刻将上次的卜辞流传到苗疆,但需要改变一下,就说——”
他看着战策的第一行,从其言,平静地念了出来。
这次,却换作屏风那端的人惊呼:“王上,您要放弃藏将军?”
“那又如何!”
“你说什么?”
“我说、温皇杀了你们三个人又如何?”
天允山巅之上,一个全身包裹在金色铠甲中的男人如是说道,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玄衣褐发的男子却已经先一步走过去,和那一步一血印的人并排而行,却并未打算伸手搀扶。
“与史艳文并列于天下第一掌的藏镜人,恁是这般无理之人?”
闻言,藏镜人不屑的闷哼道:“与史艳文并列,那又算得了什么!”
“苗疆果然是好战的民族,一个两个都是这么强横霸道。”一旁沉默良久的李青竹终于开了口,“中苗过往连年交战,当下难得和平,你们出于义气救走温皇确实义薄云天——然而却不想想你们二人一个是苗王的亲王弟,另一个则是苗疆大将,带着这种身份的你们,明白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李青竹顿了顿,斩钉截铁道,“中原态度一向缓和,却不代表无底线地包容!”
藏镜人依旧不以为意:“中原的事情什么时候由得你来插嘴了?!”
“救走温皇?哈哈哈哈——”眼瞧着两边的人气势一波比一波高,褐发人也跟着说道,“你怎么不猜是我们为了救你们,才要带走这个大祸害温仔啊?”
说话的正是千雪孤鸣。
“温皇岂止杀了三人——且不说先前他与赤羽信之介狼狈为奸之时,陷牛少主于不义,枉杀中原侠士之事。甚至连苗疆还珠楼的人阻碍到他,他也照杀不误。现在他的同伴赤羽信之介不仅被还珠楼楼主百里潇湘所擒,连他所在的西剑流也及时与他划清了界限,温皇,你、可谓是孤立无援了。”
李青竹看了看温皇,只见他眉峰微微耸动,却未有任何表情。
“我们的目标当下只有温皇,就算是面对他,我们方才亦是一对一地进行公平对决。现在、你们若突然明白什么叫大局,便不妨退一步,至于你们的挑衅——我可以当做没有看到。”
“好啊,感谢你大发慈悲。”千雪似调侃,又分明带着些微怒意,“你们没有把温仔围起来一起上真是够公平,一个养足了精神的和一个打了数场的人对决也是很顾全大局,这么一个一个打起来,折磨其起来就更漫长更有趣啊是不是!”
“好,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么我奉劝一句——留在这里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李青竹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之态,此刻反倒并不怕他们离开,“你们的身后只是高手的刀剑,或许可以侥幸脱逃,而你们的前路——”
“前路如何,终还是要亲自探探的,竹公子,温皇在此道别。”
“一路顺风。”
在场的人皆沉默不言,直将那三人推出视线,徒剩下巅峰之上,一片荒凉。
三个人闷声不响地往山下走,考虑到温皇脚腕上的伤,千雪和罗碧默契十分地走得慢些,始终未提及那伤口之事,这样一来,相反却是温皇没事人般地走得快了些。身后俩人不耐沉闷,对视了一下,也不知达成了什么共识,最终还是千雪先开了口:
“我说温仔啊,你现在的行径——打一个成语。”
温皇想了想:“自作自受?”
“你也知道?可我的答案不是这个,”千雪苦笑,“一步一个脚印——你还真是‘脚踏实地’啊。”
温皇摇扇失笑。
罗碧忽想起一事:“那个叫赤羽信之介的……真的是你的同伙吗?”
温皇摇了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
“方才那人说他被还珠楼所擒,又被西剑流放弃,想来也不会威胁到你。”罗碧接着道,“但都在这个节骨眼上了,老温你还要和我们隐瞒?”
“非是隐瞒。”走在前面的人道,“实是我也不能确定。”
罗碧闻言觉得好笑:“这世上还有你这祸害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