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谏说到动情处,甚至有些哽咽,他这把老骨头风里来雨里去的,还不都是为了这点基业,哪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所以,威远镖局这块招牌跟着我走,我既然要走镖,自然要打个名头。”慕云深接着道,“这一镖一定会让威远镖局名震天下。”
秦谏被他的壮志豪情吓的有些哆嗦,却还记得提出一个比“名震天下”现实许多的问题,“那这样少当家的不是更危险吗?”
“我跟着犯上作乱的朝廷钦犯,还能比这更危险吗?”
如此有理有据,难以反驳。
莫名其妙成为诱饵的人毫不知情,萧爻还在研究那顶马车,忽然觉得背脊骨一凉,像被毒蛇盯住了一样。
他本能的回头,刚好对上慕云深的那双眼睛,深渊一样的不见底,他觉得刚刚那个毒蛇的比喻不好,这该是成精了的毒蛇,能化龙。
“哇……老秦啊,你这次真的下了血本儿了!”
年轻的镖师刚把马牵进门,齐凯近就连连发出赞叹声,这畜生全身火红,只有四个蹄子边上一圈白色,像是滚着雪,昂首嘶鸣,精神朗键。
它一见萧爻便撒着欢儿拱了上去,顶的萧爻一个趔趄,“小红?”
一匹正当壮年的公马被人叫做“小红”,它不仅不以之为耻,反而很高兴的样子,一匹马活的象条狗一样,还学会了摇尾巴。
“是小红吧,长这么大了!”萧爻亲昵的搂着马脖子。
小红的娘是萧故生的坐骑,千里神骏,取个名儿叫大红,它这一胎生了两个崽儿,红色的这匹送给了威远镖局,还有一匹雪白色的归了萧爻的娘。
这匹马虽然是慕云深的玩伴,但明显性子更像萧爻,与他也更亲近一些。
“好东西都拿出去,家里也就没剩下什么了,”秦谏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和一个包裹,抓紧了的手有些舍不得,“包袱里也有些碎银子,这是镖局的半数家当了,剩下的我会分发,让大家离开。”
他眼巴巴的看着慕云深,又忍不住絮叨,“少当家的,你千万要平安回来,威远镖局等你振兴啊。”
“我知道,秦叔放心。”
慕云深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善事没做几件,恶名倒是一堆,但“知恩图报”四个字他还是记得的。
这具身体是抢来的,于他是救命之恩,恩重如此,不得不报。
马车在萧爻的驱使下,已经离开威远镖局几十里了,慕云深仍然一言不发,安静的给萧爻一个错觉,会不会马车里空无一人。
平云镇虽然是边城小镇,但路途很平坦,山脉也不见得崎岖,大多是些林中小路。
若是往东去一些,就算临近京城的地方,山林土匪也不少,但偏偏平云镇一带不多,就算是打家劫舍聚众闹事的,也都是一帮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而这一切,都是萧故生的功劳。
若是往常,定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爻也懒得招惹绿林众人,但现在他却恨不得有个人跳出来,大喊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他不过是想听个人声儿,怎么这么难啊!
马夫的唉声叹气很容易影响马的情绪,车轮兀的撞在山石上颠了颠,萧爻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第一个回应,“好好驾车,不要分心。”
然后又跟断气了一样,安静的不像在呼吸。
萧爻竖起来的耳朵又耷拉下去,泄了气。
他知道,这是慕云深打定了主意不搭理自己,可偏偏自己没什么出息,就是耐不住寂寞。到下一个村镇至少还要半天,这半天要怎么挨过去哦!
心里的哀嚎一声大过一声,到最后宣之于口,萧爻也没反应过来。他自顾自的没精打采,摇晃着手里的马鞭,哼一首不知名的乡间小调。
这小调萧爻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宛转悠扬,在少年人的口中多了点豪气,他这儿只有曲没有词,慕云深却知道这是烟花巷里的淫词艳曲,加上萧爻无意识的抱怨,阴郁的心情竟也慢慢转好了。
“你看上去年纪轻轻道貌岸然的,没想到也去那种地方,鼎食人家的少爷果然不同凡响。”
讽刺的语气溢于言表,怼的萧爻有些茫然。
“啥?哪种地方?”转眼他又反应过来,“我的慕大公子,你终于肯说话啦!”差点感动到涕泗横流。
慕云深对这毫无骨气的摇尾乞怜一点也不意外,他已经摸透了萧爻的品性,这个人是个没皮没脸的,只要随了他的心愿,他就会顺杆往上爬。
“慕大公子,我求求你再说两句。”
马的速度不快,稳而无险,大道平川。萧爻干脆背过身去,将帘子一掀,赔着笑讨商量,“我知道你觉得我这个人厚颜无耻,但这一路能给你做伴的也只有我,你就当吃个亏,别再闷着了。”
突如其来一张大脸,饶是慕云深处变不惊也吓了一跳,幸而萧爻不是个玩忽职守的,说完这一句就乖乖回去驾车了。
“唉,你我有何话说?”慕云深被他搅得没了脾气,这么个叱咤风云的大魔头,居然也有妥协的时候。
“天南地北,吃的喝的,哪一样不能说?”萧爻也高兴了,连带着马蹄声也轻快不少。
“那你知道笏迦山吗?”慕云深问。
“知道啊,南川最大的山脉,巍峨磅礴,我七岁的时候娘带我去过。”萧爻答的飞快,生怕冷落到脾气超大的穆家少爷。
“那是我的……”
“家”这个字梗在慕云深的喉咙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