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舌,陶然收起了最初的小覷之心,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嘴角游离着玩味的笑,像古玩家欣赏自己中意的名贵玉器。“进城后就有店留宿了,我们可以多住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再啟程。”他喝着酒道。蒲城县里有陶家的分铺,这一路行来,两人身上的银两所剩无几,饮食住宿都在将就,又疲于奔命,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想到好久未曾沾足的勾栏花馆,陶然露出舒心的笑。沐燕非知陶然在想什么,懒得看他的猥琐表情,养过头,穿着衣服,问:“你还要喝多少酒,才准备戒?”与沐燕非练习泳技相反,陶然戒酒没那么顺利,尤其是内息混乱时,更需酒的热气调息,沐燕非每每看他忍得痛苦,便索性把酒还给他,反正戒酒的做法治标不治本,若内息无恙,便不需酒来调和,所以归根结底是修行内力,将走岔的内息导入正途,但现在看来,陶然似乎根本没有戒酒的打算,那好像只是他的随口之言,过后便忘得一干二净。他根本是没事干,来消遣自己的吧,沐燕非没好气地想。陶然叹了口气,“调息这种事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我的内功心法至阴,原就与普通修炼不同,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是万幸,你自己也内力受损,该知道一旦内息出差,很难修整好。”沐燕非原本对失去内力的事极为忌讳,但此刻同病相怜,对陶然的话也就没太多抵触,道:“既知阴毒路子的武功难练,当初又为何学它?”“少年人心高气傲,想一步登天,等发现错了,却已回不了头。”“教你心法的师父,对,好像叫王二的那个,他传授这样的武功给你,只怕一开始也没存着好心。”听出沐燕非言下的揶揄,陶然苦笑:“自作自受,与人无尤。”“你倒是能想开。”“想不开,难道病就能好了吗?”陶然喝着酒,随口问:“那你呢?身为叁军统帅,你的内力又怎么会出差子?”沐燕非脸色微变,冷冷道:“与你无关。”“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们聊一下,能找出对应的办法呢。”沐燕非穿好衣服,转过头,陶然正斜靠树干,养头微笑看他,眉间流淌着晌午初醒后的慵懒风情,沐燕非忍不住皱了皱眉,一路行来,足够他了解这个男人的懒散,能坐他绝不会站,能躺,他也绝不会坐,这斜倚栏杆的小动作在别人看来也许透满了风情,但沐燕非行军多年,最无法容忍的便是如此散漫的举止,若非陶然还用得着,早被他一脚踹出去了。“我跟你不同。”他淡淡道:“我是自毁内力的。”“为什么?”陶然一怔,身子不由自主地略微前倾,神情间充满了好奇。沐燕非没答,走上前踢了他一脚,示意上路。陶然了解沐燕非的脾气,见他不答,便知多问也无用,道:“天气正好,不如多休憩一下,反正铺子就在城里,又跑不了。”冷峻目光射来,感受到冷冰冰的气息,陶然打消了休息的念头,乖乖爬起来跟了上去,还想再喝酒,酒瓶已被沐燕非夺了过去,拔开酒盖,手擎起,酒水溅下,他仰头连喝几口。“其实,你可以对着瓶嘴喝的,我不介意。”看着沐燕非如此豪气饮酒,陶然笑嘻嘻道。酒瓶拋了回来,沐燕非跨上马扬长而去。真是个任性的人啊。掂掂所剩无几的酒壶,看着沐燕非疾驰而去的背影,陶然无奈地摇摇头,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风起澜城尽飞花22
县城不大,不过颇繁华富足,又因位于连接南北的主要通道上,商贾车队很多,逃命期间他们其实不该停留这种繁华地带,不过陶家店铺就建在城中,此去云南,还有迢迢长路,为了盘缠问题,不得不转来这里。陶然曾来过分铺,进了城便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去,走到一半,他发觉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渐远,转头看去,却见沐燕非脚步放缓,神情若有所思,他转回去,笑问:“马上就到家了,快点,难道你不想在大房子里美美泡上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住客栈。”沐燕非脚步停下,微一沈吟,拨马去了别的方向,陶然急忙追上,问:“为什么?”“我们想到来这里借钱,杀手们也会想到。”阳光在沐燕非的眼眸里泛出一丝冷冽顏色,“所以住客栈。”“那是我家,那不叫借钱。”沐燕非置若罔闻,陶然只好追着道:“你疑心病太重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聪明的。”沐燕非还是不答,脚下却走得飞快,陶然实在无法,只好跟了上去,无奈自语道:“既然不去绸缎庄,不晓得我们巴巴来城里做什么?”沐燕非也不知道,他只感觉到有种很不祥的预兆,离绸缎庄愈近,那份感觉便愈强烈,多次生死交战,他对自己直觉的信任程度超过对其他任何人,钱没了可以另想办法,但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他不怕死,不过绝不能容忍把自己的生命交与宵小手上。两人在城中选了间栈住下来,陶然交了钱,让店小二把饭菜茶水送去房间,自己牵着马去了后面的马厩。等他整理完回到房间,沐燕非已开始吃饭,菜式简单,但在饥饿时仍可让人食指大动,陶然坐下,看了闷头吃饭的沐燕非半晌,突然叹道:“马是喂饱了,我却还饥肠轆轆,长这么大,我头一次体会到做畜生比人好命。”沐燕非动作一滞,横眼扫过来,陶然只当看不到,拿起碗拨饭,都囔道:“我没钱了,吃了这顿,你有没有想过下顿怎么办?”“有。”陶然立刻抬满怀期待地看向沐燕非,沐燕非却仍在低头吃饭,仿佛那个回答跟他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