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之盯着台上之人略显稚嫩的身段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她”是个男孩！

男旦并不常见，尤其是足以以假乱真的男旦。赵色空不仅漂亮得惊为天人，而且行腔优美，神态灵动，简直就是为了这个戏台，不，是为了戏台下的衣冠qín_shòu们而诞生的！从今往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打他的主意！

想到这里，顾明之又是兴奋又是叹惋。兴奋的是，他能无意中见到这样一位天赋极佳，又貌若天仙的美男子；叹惋的是，英雄惜英雄，美人也会哀美人，这样一个美男子进了梨园，其实跟沦落风尘差不多，他最终会成为权贵富甲们的玩物，谱写另一段红颜薄命的传说。

如果……我能带走他呢？

这个想法猛然越出脑海，把顾明之自己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自家开的是相公馆，比红宝戏班还不如呢！不过嘛……

顾明之的脑子飞速运转，就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察觉。

铜盘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唤回了顾明之的思绪，他抬起眼皮看见了一张堆满笑容的脸。

顾明之想了想，在堆满铜钱和碎银的铜盘中放下了一锭十两纹银和几块碎银，绝对是个大手笔。讨赏的人看了看盘里的元宝就像看见了一个烫手山芋，忙还取了给了顾明之：“多谢客官打赏，玉哥儿头一次登台受不得这么大的赏赐，还望客官以后多多来捧场便是……”

顾明之微愕，天底下哪有给钱不要钱的道理？不过，他本来也没想把钱打赏给唱戏的玉哥儿。顾明之摆手笑道：“这位大哥误会了，十两赏钱是给你的，碎银才是赏钱。”

讨赏的闻言大惊失色，顾明之注意到他的腿都在抖：“不，不，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讨赏的就像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顾明之望着那人背影更加纳闷，心道，我不就是想让他帮我引见一下玉哥儿罢了，他有必要这么恐惧吗？十两纹银，就是我也会考虑帮忙的……

不管顾明之如何失望，讨赏的走了便没再回来，台上的小尼姑卷了水袖，还在继续唱着：“又只见那两旁罗汉塑得来有些傻角；一个儿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一个儿手托香腮，心儿里想着我；一个儿眼倦开，朦胧地觑着我；惟有布袋罗汉笑呵呵，他笑我时光挫、光阴过，有谁人，有谁人肯娶我这年老婆婆？降龙的恼着我；伏虎的恨着我；那长眉大仙愁着我，说我老来时有什么结果！”

是啊，等我老了，会有什么结果呢？顾明之听着曲儿感同身受，这戏，唱得真好啊……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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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俏尼姑艺名叫做玉无瑕，洪班主虽然在人前称他玉哥儿，可在人后是决计不敢叫的。不管有多少人向他打听玉哥儿的消息，洪兴就是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戏台后的落燕亭中摆起了软榻香炉，挂起了锦缎帏帐。

“……我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玉无瑕趴在软榻上，翘这两腿开心的摇晃，一边哼着曲儿，一边数着铜盘里的彩钱：“……从今后把钟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找一个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主子。”

“嗯？什么事？”玉无瑕专心致志的数铜钱，脸上的妆容还未卸去，一张嫣红的朱唇弯弯的翘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

万晓弯腰对玉无瑕说道：“主子，您该回府了。”

玉无瑕笑嘻嘻的点头，还沉浸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快乐中：“嗯，万晓你瞧，小王今日挣的银子够不够买下皇姐上回看中的那架古琴？”

“够，当然够。”万晓面上微笑，心道，不够也得够啊，主子您可别再“卖艺挣钱”了，老奴这颗脑袋快保不住了。

“嘻嘻，那就好，改明儿就去把琴买来。”

玉无瑕捧起铜碗左看右瞧，仿佛那盘上开了花儿，美得不行。他有的是钱，哪里会买不起一架古琴？所以买琴是假，出来唱戏玩儿才是真。既然这么多人打了赏钱，那么他应该唱得很好了，虽然皇姐也说他唱得好，可他一直怀疑皇姐是哄他的，外面的那些看客可不一样，他们都不认识他……呵呵，想到这里，玉无瑕的心中更是美翻了。

帏帐外隐约传来喧闹声，玉无瑕并不在意，热闹好，他就喜欢热闹。

洪班主跌跌撞撞的跪在亭外，疾呼：“小人洪兴求见……”

万晓刚想出去把人轰走，就听见玉无瑕兴致颇好的扬声道：“进来吧。”

洪兴躬着身子，小步跑进来，往地上一跪，就哭诉道：“小人洪兴，求王爷做主！”

玉无瑕还是那个趴着的姿势，玉手托着香腮，笑嘻嘻的说：“小王知道你叫洪兴，有什么屁话就快说吧。”

“……”万晓立在一旁，默默擦汗。

洪兴也愣了愣，京城传言奉王出口成脏，看来是真的……

洪兴跪在地上，神情激动的把事情简单述说了一番。大意就是玉无瑕只唱了一出戏便走了，看客中有人不满，便与隐藏在看客中的王府侍卫打了起来，虽然进来的人都不许带兵器，但是那几个人很有些背景，拳脚也不赖，戏台基本被他们拆了……那些人甚至扬言要抢走玉无瑕和秋仙儿。洪兴也是从小唱戏出身，声线浑厚，字正腔圆，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调把玉无瑕乐得打滚。

“哈哈，哈哈，洪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