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就像这个男人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他的踽踽而行、他的漂洋过海、他曾经遭遇的苦难与艰辛,都只是为了最终来与自己相遇。
走至褚画身前,康泊便支屈一膝地俯□去。他伸出中指戴有大红宝石戒指的手,轻轻提起他的指尖,低头亲吻他的手背。
眼神依旧妖娆而赤裸,起身于两张脸孔几若交睫的距离报以动人微笑,复述着口吻真诚的赞美,“你看上去好极了。”
有人进门的声音恰好打断了这个活似亲吻前奏的俩俩相视。一对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进了门。单凭那过分瘦弱的身形,褚画就认出了其中一个,那天咬了屠宇鸣一口的脱衣舞女。
十四岁的男孩叫康肖奇,十六岁的女孩叫康恩娅。他们原本都不姓康,一个是康泊第三任妻子的女儿,一个则是他第四任妻子的儿子。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同样五官清秀,身体单薄,也同样长有一张酷似白化病儿的面孔。尤其是康肖奇,这个十四岁男孩有着一双全然不符于他年纪的死灰一般的眼睛,他看上去就像已被某种负面的情绪吞噬了一半,只剩下行尸走肉似的另一半苟活人间。
这栋几乎从不见光的房子就像一个茧。他们是苦苦挣扎的飞蛾或者蝶,就快要死在里面了。
女孩看见年轻警探的时候非常明显地往后缩去一步。她以为他是为了她咬断一个男人口口的事儿找上门来了。
康泊看出了康恩娅的面色变化,回头问向褚画,“你们认识?”
褚画瞥了女孩一眼。女孩不住地摇着头,她向对方投去一个满是哀求的眼神,看上去害怕极了。年轻警探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见过,我曾为一个偷盗的案子询问过目击者,而你女儿恰好是其中一个。”
康泊又转身看向自己的女儿,格外漫长的几秒后,他笑了笑,“我从不知道你会这么热心。”
似乎信了。
※ ※ ※
饭桌上,艾琳听从主人的授意,为褚画面前的高脚杯中添上了一点红酒,这是康泊自有的葡萄园中产出的酒。
褚画很有些面色为难,他当然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必须规避酒精的诱惑,但他不想在这个危险的男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就像他不能在兽的利齿前暴露出自己柔软的喉。年轻警探斟酌了一会儿拒绝的托词,然后问说,“这酒是从你那个已经举世闻名的酒窖里拿出来的?”
“我有两个酒窖,一个用来储藏尸体,一个用来款待芳邻。”康泊完全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以个柔软却又不容拒绝的口吻,朝他微笑道,“这酒很不赖,你该试试。”
褚画想了想,决定装模作样地喝上一口——他可以把酒液藏于自己舌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再吐在餐巾上。为了避免被警局里那群丧尽天良的混蛋灌酒,他甚至学会了如何在含着一口酒液的情况下继续谈笑风生而不露痕迹。
“既然你盛情相待,我又怎么忍心说‘不’?”警探先生决定暂且遵从男主人的意思,他大大方方端起酒杯,又大言不惭地说,“为你险些请我吃枪子儿干杯!”
康泊笑了,同样举起酒杯致意,“为一位美人的阖第光临。”
俩人都抿下一口酒液。
打算好了的要把酒液含于口中,结果当那稠厚香醇的液体侵犯似的滑过他的舌齿后,他突然眼眸大睁地怔住了——至少一分钟的思想斗争让这酒与男人的口腔来了场天雷地火般的xìng_ài,最后他全然缴械似的把它咽了下去。
褚画愣愣望向康泊,半晌后才如梦方醒地动动嘴唇,说了声,“wow……”
“wow……”康泊模仿着褚画那一声尾腔拖长的“wow”,揶揄地说,“你高潮时就是这样叫床的吗?它可在操你的味蕾。”
这样的自我褒奖绝不算陈词滥调,而且,毫不夸张。缓过神来的褚画完全将自己沾不得酒精的隐疾抛诸脑后。再次品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外花哨,口中的赞誉倒真心实意,“这酒真是……棒极了!我能感受到它在激吻我的舌尖,爱抚我的脏腑——再多喝哪怕一口,我就该脱裤子了!”
这话倒是真的。
※ ※ ※
他们两个像相识很久的老友一般边饮边谈,男主人始终面带微笑听着这位年轻客人的妙语连珠,餐桌上的氛围从未有过的融洽。
美丽的女主人碧姬面如死灰地坐于一旁,偶尔插一两声话。而那对面孔苍白的姐弟则一直低埋头颅,一声不吭地进餐、咀嚼与下咽。
直到康恩娅突然打破了这样的和谐场景。
“我不想转校!”女孩突然放下手中的刀叉,叫嚷出声,“我不想去那个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学校!”
“亲爱的,现在还有客人在座。”康泊朝女孩头去一眼,微笑说,“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
“那地方简直就是精神病院!”康恩娅不依不饶,恶狠狠地又重复了一遍,“没错,就是该死的、肮脏的、变态的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康泊也放下手中的刀叉,以餐巾擦了擦嘴。那面上的优雅笑意似乎敛住了,“你说,精神病院?”
“不……”康恩娅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面露骇色地解释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亲爱的。那地方不是。”笑容再次回到了康泊的脸上,他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用那蛇信子似的目光,“你去过精神病院吗?”
女孩有些僵硬地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