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卷?可是,周相一直有注意过啊,没有问题啊。”
“就是因为我外公一直在,从批改到封存,确实没做手脚,他们的手脚,是在装箱起运的时候做的。”
沈风逸一边听着,一边无意识地从药瓶里倒出金疮药,就这么擦了起来。
“在审阅完所有考卷选出前十并封存后,何麟与叶恒便着人做了一批一模一样的,只差别在,那批考卷被封住的名字,是他们自己人的名字。”
“好一招偷梁换柱,反正阅卷人也不知道考生到底是谁,只要文章没错!等到我当朝公布人选的时候,不管怎样,都会是他们的人入围!”
“正是这个意思!于之泓是无意间听到帮忙造假卷的高手喝醉了说的,他本想带着那人到大理寺,却又怕……”
“我知道,毕竟于家与叶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倘若这事与叶恒有关,难免不会被于之萧压下来。”
“是的,所以,于之泓便想着带着他去找我外公,只是还没到我外公府上,那个制假者,便在半路被人用暗器做掉了。”
沈风逸捏紧药品:“不止偷梁换柱,还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于之泓就是考虑到死无对证,想通过指正那两人来避免这次作弊已经不可能了,唯有想办法让它们无法出现在朝堂上。这才想进宫找我,可是,我出宫的时候,已经快要上朝了,等我匆忙听完他所说赶到藏卷阁时,侍卫告诉我,压卷车已经离了藏经阁,前往含元殿的路上了。”
“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放火烧车?”
“我这不是匆忙间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嘛,刚好看到值夜班的侍卫用来暖身的酒还有巡夜的灯笼,就这么灵机一动。”
“那你满身的酒气是怎么回事?”
“自己倒的呀,估计倒了有两瓶,然后嘴里还含着一小口,装醉就装得像点嘛!我也不能毫无理由去烧车啊,不然,你就难做了。其实吧,我本来是想着能直接把考卷烧了,没想到,我低估酒精的起然了,那么容易就被扑没了,不过考卷也被水泡了,反正目的是达到了,也就无所谓是用火还是用水了。”
“你就不怕你身上的酒会让你惹火上身吗?烧着你自己怎么办?”
“直接脱了外衫呗,我不会让自己烧死的,至多就被烫点小伤,不会有大事的。”
此时,已经上完药的沈风逸,听着宋瑞这轻描淡写的话,看着那严重的伤势,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一般的炙滚着。
从小就是这样,这个人,就这么看似漫不经心,却一直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会过多考虑,只要是对他有利,他总能想尽办法做到,却从不在他面前抱怨一声难。
半天听不见沈风逸说话的宋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喊了一声:“皇上?”
而沈风逸挨着石床半蹲下,将脸埋进了宋瑞的后颈:“临轩……”
那从后颈氤氲开的湿意,仿若一路烫到宋瑞的心口,连心房都在震颤。
不知是因四下无人,还是受伤的人脑子不清醒,宋瑞再出口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逸儿,不哭。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不需要这么做的,不需要的!”
宋瑞看着前方,眼神柔和:“你忘了,你给我取表字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沈风逸闷闷的声音,从脖颈间擦着耳稍,卷着暖风,灌进宋瑞的耳朵里:“你说,夫子有言,表字一定要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才能取,一般都是家里的长辈,但你把这个权利交给了我,意味着,连命也是我的。”
第十三章
云国男子十八行冠礼,亦称成年礼,是每个男子一生中最盛大的仪式。
宋瑞冠礼的时候,沈风逸刚被册封为太子没多久。他知道冠礼的重要,更想亲眼见证宋瑞正式被承认长大的那刻,所以,在知道宋瑞要行冠之前,磨了宋瑞很久,才终于让宋瑞同意邀请他参加冠礼。
其实,在宋瑞心里,哪怕自己的冠礼没有一个宾客,他也希望沈风逸在场,因为他总觉得,让这个自己保护了十多年的小孩儿见证自己被认可的时刻是万分神圣的。
到了行冠那日,沈风逸特意早早地赶到了宋府。宋瑞的冠礼由他父亲亲自主持,当看到宋瑞挺直着腰杆跪于宋明山跟前,由宋明山替他行礼加帽时,沈风逸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情感在涌动。
他见证了眼前这个人,从男孩儿长成男人的整个漫长岁月,而这整整的十年韶华,陪在他身边的也是这个人,不管是男孩儿还是男人——在自己软弱无能时,他似一道壁墙立于自己身前,替自己挡去一切黑暗与感伤,在自己一步步强大起来时,这个人又似在一点点弱化他自己的存在,成为沈风逸身后不被注目的港湾。
一个只有沈风逸知道的港湾。不论何时回头,不论何时摔倒,背后都会有一双手托着,有一个臂膀替他垫着。
那些经年的往事,激荡在沈风逸的心中,所以,当所有人向他投来目光时,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明山对着沈风逸一揖:“虽说男子冠礼取表字往往由长辈来取,可宋瑞爷爷过世得早,我宋明山又是一个粗人,宋瑞说太子乃皇子龙孙,替其取表字亦是一种无上荣耀,臣恳请太子,为小儿赐字。”
沈风逸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诧异,抬眼向宋瑞看去,却见那人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沈风逸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缓,吐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