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北嘴巴没空骂,桌子底下的脚毫不留情地踹上了钟越的小腿,钟越呲牙裂嘴:“家有悍妻家有悍妻,嘶——”
两人出门之前,钟越把自己口袋里掏出来的润喉糖放进蔡北的外套口袋里,然后保持着自己的爪子插在蔡北衣服里的姿势拖着蔡北往外走:“记得含几片,你今天好像有四节课是吧,四个小时呢,要没事就让你那些学生自己做做题看看作文什么,别毁了自个儿嗓子。”
蔡北捂着嘴轻轻地咳了咳:“知道啦,你越来越啰嗦了。”
钟越啰嗦是啰嗦了点,但明明大多数时候都大咧咧的人却偏偏在有些细节上又细心地不像话。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讲完,蔡北把口袋里的润喉糖含了一片在口中,慢慢地走着去食堂吃饭。润喉糖清冷微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踩着一地落叶,蔡北心情意外的好。虽然喉咙还是不舒服。
中午正是饭点,食堂一层人潮拥挤,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又是脑力消耗过大,一个个吃饭都和打仗一股劲头。蔡北直接坐了电梯去二楼的教职工餐厅,这里就相对安静了很多。
一份醋溜木须,一份冬瓜排骨,蔡北嚼在嘴里因感冒而迟钝的味蕾却尝不出什么滋味。餐厅的玻璃墙外却清晰地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明明早上出来还是好天,不时就阴下来了,这时居然还真的下雨了。这个秋天居然也阴晴不定了些。挺麻木地咀嚼着饭菜,蔡北有点走神。
高中开学那会儿蔡北就是顶着个被大雨淋得湿透的脑袋拉着行李箱进了宿舍,宿舍是八人间,条件简陋,每个人只有一个床位一个小柜子,整个宿舍只有一个大桌子。
蔡北个子偏小一点,就很自觉地爬了上铺,蔡北记得那时候自己下铺的那个高个子男生笑了一下,然后甩给他一条干毛巾。蔡北的家乡在遥远的穷乡僻壤,来到这个陌生城市的省重点高中,这是第一个对他伸出手的新同学。
等到进了教室排座位,蔡北又凭着自己两只眼睛2.0的好视力十分快活地坐在了倒数一排,当看到同桌就是他的下铺,蔡北笑弯了眼。后来的蔡北求学在外,直至工作,他都一直觉得,很多东西似乎都是有些注定的,逃不开也避不掉。比如原来和他地位迥异,出身迥异,甚至脾性都相差颇大的钟越,应该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谁知道一不小心就同桌了一年同寝了三年,一不小心就进到了对门的两个大学,一不小心就照顾和被照顾得有点理所当然。
认识钟越的时候,蔡北也不过像他现在的学生这般大,当然钟越那个营养过剩的家伙那时候就已经超过了一米八,是班级里的一朵奇葩。相识相知相爱,一切走得顺其自然,如果忽视掉自己追求钟越的那段曲折过往,两人的曾经的确平顺得有点招人嫉妒。
食之无味的蔡北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一片笑意,直到很久之后的蔡北都想不通当时年少气盛的自己是怎么来的勇气踏出直面感情的第一步,是怎么下定决心要接近钟越的。后来在一起之后,钟越也曾摸着他的脑袋调笑般地问:“也没见你多么开放啊,当时追我的时候怎么就能勇敢得和头小豹子一样。”那时的蔡北只是翻了个白眼:“大概,追你的时候脑子被门挤了吧。”钟越就火气赳赳地扛起他:“靠,我把你挤了算了。”
6 ...
这天的雨一直断断续续地下到了下午,中饭之后蔡北还被领导叫去谈了谈关于下个学期继续带高三的事情。当然这只是提前打个招呼,正式的班级调度要等这个学期结束才会确定。蔡北本意是不想每年都这么折腾的,一届孩子从高一带到高三是有感情的,直接接高三不仅工作强度大,精神也容易疲乏。
不过想到明年……明年,自己二十九,钟越三十。蔡北想到这里有点不由自主地点了头。从领导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钟越说晚上要来接自己。蔡北想了想,今天是自己兼晚自习,恐怕这雨不停,大晚上的还真回不去,就顺手回了个好。
钟越把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学校正门外的大路已经冷清得很,蔡北快走了两步,就迅速地钻进了车里。钟越把保暖的水杯打开递给蔡北,一边已经把感冒药塞了过来:“先吃药。”
蔡北很合作地喝了药,等待钟越把车发动。雨夜的行人不多,钟越也开得尤为谨慎。
“钟越。”
“哈?”
“我想,”蔡北有点犹豫,“我想可能的话,咱家里能不能养条狗。”
钟越笑:“怎么,你什么时候喜欢那个了?”
“我一直挺喜欢的。”蔡北嘟囔,以前是不想分心,现在却是想留点什么回忆,情感上还在抗拒分离,决定中却已经在默默透露迎接将来的悲哀,“以前总想着等工作不那么忙的时候再养,但是现在发现工作其实根本就不会闲,关键是心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