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燕华却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曹氏忍不住打量‘女’儿道:“这是怎么了?”
蒋燕华犹豫一下,看屋中无人,白果在外头收拾桌子预备摆饭,便小声道:“前些日子大伯父不是请了那位刘翰林……”
“是啊。”曹氏也知道这件事,只是内外院不通,并没能见着人,“那又怎样?”
蒋燕华‘揉’了‘揉’手里的帕子,终于还是道:“萱草去找三七的时候远远见着了——就是那日在兴教寺,送我们回来的那位公子。”
“竟然是他?”曹氏回想了一下,“你怎不早说,也该谢他一句的。”
蒋燕华想的可不是这个,见母亲不开窍,便不好再说。曹氏过了半晌才回过味来:“那日刘公子是与他母亲一起来寺中游玩的,如此说来,莫不是尚未娶妻?”
蒋燕华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心里却又是一阵难受,低头道:“他娶不娶妻,又与我们何干?他是翰林,将来还要选官,自然是要娶官家‘女’子为妻,关我们什么事呢!”越说越是心酸,竟真的红了眼圈。
“哎——”曹氏也长长叹了口气,坐下来发呆。若是从前,她或许还要觉得蒋燕华是郎中的侄‘女’,也有几□□价。可自打在靖海侯府吃了那一顿排头之后,她便知道蒋燕华再怎么改姓,也还是平民之‘女’,与那位刘翰林自然是差得太远了。
母‘女’两个对坐愁城,桃华已经上了靖海侯府的马车,往曹家去了。
太夫人这一夜实在熬得难过。本是年纪已经不小,全仗着年轻时劳作练出一副好身板来,倒是还支持得住。但养尊处优这些年,却是受不得一点罪,哼哼呀呀的折腾了半夜,好容易见着桃华来了,如同捞着救命稻草,连声就叫请进来。
桃华无暇跟靖海侯夫人说什么,便进了太夫人的屋子,见她头发散‘乱’,两眼无神,显是折腾得不轻。旁边丫鬟也有了经验,不待问,便连忙将这几日用了什么方子,是个什么情形,一一地说了出来。
桃华伸手搭了太夫人的脉细细诊过,又请太夫人张口伸出舌头看了看,还按了按她的腹部,随即就坐下来提笔蘸墨,写了三行字:“按这方子抓‘药’,立刻熬了喝下便是。”
靖海侯夫人接纸在手,一眼看去不由得脸‘色’古怪起来:“蒋姑娘,就这三味‘药’?”
纸上就写了三味‘药’:苍术,升麻,荷叶,怎么看也不像张正经方子。靖海侯夫人也略知道一点‘药’‘性’,晓得荷叶是清泻的,忍不住道:“昨日太夫人用了麻仁丸,似乎并无效用。”开泻‘药’不行啊。
桃华笑笑:“麻仁丸润肠,自然无用。”
曹蕙已经在祖母身边‘侍’奉了好几天,也熬得心浮气燥的,见这方子如此简单,忍不住道:“就这几样东西就能治病吗?前头两位太医开的方子可都用了至少十几味‘药’材。蒋姑娘,你若是不愿给我祖母诊治,不如直说就是了。”那天蒋家人来,她虽然被母亲送去了舅舅家,但回来之后也听说了当日的事,“若是你还记恨着那日之事,我代我母亲向你赔罪如何?”
桃华略有点好笑,但看曹蕙似乎真的要行礼的模样,又觉得她倒也孝顺,便抬手阻拦道:“曹姑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若记恨,又何必来呢。若开了方子却治不得病,难道不是损了自己的名声吗?”
曹希林在外头听了半天,忍不住也进来了,看了方子小心地道:“蒋姑娘,这‘药’方……家母似乎有些受寒,这——”
桃华微微一笑:“太夫人并非受寒呀。此乃是脾虚而致肠胃不适,升麻解百毒,苍术强脾,荷叶助胃中清阳上行,乃是以甘温辛散之‘药’升发邪气,邪气去了,自然就好。太夫人先服一剂吧。”
人都请了来,这时候再质疑也没意思,靖海侯夫人与丈夫对视一眼,只得叫下人立刻去抓了‘药’来熬上。但看桃华并没有走的意思,倒是闲闲在一边坐着,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倒又稍稍安定些。
不一时丫鬟把‘药’熬好端来,太夫人早已经等不及了,接过来就喝。桃华看她喝了‘药’,坐过来一边给她诊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南边的风景来。
太夫人初时腹中难受,听桃华说话也没耐烦,只在‘床’上来回翻腾,答话也没个好气。桃华却并不以为意,只管不紧不慢地说着。渐渐地太夫人竟安静了下来,桃华的声音也越放越是低柔,曹蕙在一旁听着,竟然也觉得眼皮子有些沉重,不知不觉地阖了起来。
忽然间头往前一点,曹蕙猛然惊醒,才发觉太夫人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还打着小小的鼾,不由得又惊又喜:“祖母——”
桃华一笑起身,轻声道:“太夫人许久没有休息好了,让她睡一会儿罢。”
太夫人的确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现在居然睡得这样熟,连旁边人说话都吵不醒她,那自然是病已经好转的表现。靖海侯夫人也‘露’出了笑容,曹希林更是‘激’动:“蒋姑娘,家母这是——”
桃华退到外屋,笑道:“侯爷放心,其实太夫人此症虽有些磨人,但并非重症,现在‘药’已对症,很快就会好的。等太夫人醒来,应会解手,之后清淡饮食,最好是熬些山‘药’‘鸡’丝粥来,暂时不要吃太过坚硬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