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脑子仍在思来想去,祁安却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右手上以和门僵持,便于一瞬之间形成一场人与某种力量相互对抗的局面。而无论是里面的还是外面的,明眼人一看便可知,人的一方必然处于劣势,这还滑稽得近乎女孩子的无理取闹。因为谁都认为一个如此身负重荷的非专业年轻女子,必然对那厚重的玻璃门无可奈何。这定然不属于某种蓄意的破坏行为,还一定会被宽容地谅解。毕竟总是大有一部分人,对高速国际化都市中的新型生活材料在自己的感性或智性范围之外均茫然无措。就像总有一部分人一遇到旋转门就会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似乎会在里面转晕自己或是突然被旋转到某个神秘而荒唐的未知世界一般。
但是,此自助银行所在的门,并不高级,当然也并非什么罕见的新型材料。相比四季咖啡小屋的木制雕花推拉大门,实在是没有个性到极点。
侧面看,祁安现在的姿势更像是将头抵在那玻璃门框上忏悔样。完全不同性质的力量僵持至少有三秒。那三秒恰好在这一首音乐彻底完结之前的无声的空当里。
旁边漾来风尘的气息,一只裹的手臂横向出现在祁安的左侧余光前。那人好像悄无声息地飘近来一般,直到更近的手臂靠近,祁安才察觉到自己身体左侧的他的存在。同时,突然有了什么天大的发现似的,祁安的头和右手近乎以弹起的迅疾从玻璃门上闪离。好像再那般持续一秒都是可耻或罪过。在下一首曲子响起之前,左手边的那个人已经进到了玻璃门里边。
一阵滚烫毫无预兆地袭上了双颊,祁安赶紧把棒球帽反转过来戴上,帽檐朝前。究竟是有多魂不附体,才会直接忽略那右一边的玻璃门上的向右箭头的喷印标识呢?然而她又直觉自己在用右手使劲朝里推门的时候,已经看到那右向箭头了,只是身体较快又固执地做出了硬推的举动,而脆弱的神经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力。果真这样的话,那真是一次荒谬的人神分离。
把帆布袋放到地上,拔掉耳机。刚结束的音乐是bandari版的《 be》,新的曲子还来不及响起。祁安退出音乐软件,关机,8字形卷好耳机,和手机一同放进电脑包的最外层里。戴耳机太久,音量太高终究是无益的。纵使音乐于人有益。
方才与自己僵持不下的玻璃门的左侧门,与它里面的一面厚玻璃部分重合着等待着,预留出的空间已经足够一个人通过。脸上的热潮未退,局促好像会自我极其顽强地无限延长着时间,而不会像流星一样讨人喜爱地转瞬即逝。祁安用右手重新提起袋子。帆布袋和电脑包在同一侧,肩膀便失去平衡地更加倾斜。快速进入里面,马上转身,左手搭在方形门把手上,双眼向玻璃门外眺望,帽檐下的视野中并没有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人,也不见有人要出去,如此动作,直至玻璃门相触闭合。
进了玻璃门便可直接看到从银行正门深入的让人颇觉幽深的大厅,人们在那里排着队办理着各种业务接受着银行职员的人工服务。在大厅和自助银行的界线之间,有全身制服的男保安走来走去巡逻着。
看见祁安进来的一个年轻而敏感的男保安面露惊讶之色,好像得颇花一些时间,辨认清楚此入内女子的国籍或国民属性。他将视线落在祁安身上,前后走出了一条分割线,或是踩在分割线上走上了一两趟,然后才顿然觉悟似的返回本职岗位并恢复与之相应的行为。
之间的一排排座椅上,分散地坐着好几个较有年纪的男人,戴眼镜的不戴眼镜的,几乎每个人都盛装层层包裹着,团结一致般的四十五度角仰望着正前方。焦点估计是墙上表格中不时跳跃变化着的红绿两色数字。
自助银行和银行大厅之间竟是没有阻隔地相互连通的。然而抬头一看便会觉得其合理人性之处,毕竟这侧外面标示着的是二十四小时自助银行。
一眼扫过各自独立的存取款透明玻璃小隔间,竟然全是空的,没有一个人影。好像没有一个人进来自助过,也没有一个人进来自助后离开过,而自己在保安看来也许成了稀客。祁安再一眼扫向那分界线左侧的一排排座椅和银行大厅,或多或少的人,身上均是衣着暗色系服饰,少有几个人将鲜艳的色彩穿在身上。那一眼望去的过程中,祁安直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当然是在自助范围之外的其他地方。最为热烈的是来自银行大厅的方向。然而再返回细看,只是各式各样的人干着自己各式各样的私事。
真正在将她注视的,是出于职业性格的男保安。无可厚非,何况人家也不是将她抓到贼似的用火眼金睛盯住不放。那么,自己是否更应该感谢呢?他没有将她作为那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客户而忽略掉,而且在她取钱的过程中也明显于无形中消除了好几丝安全隐患。
似乎,只要尚且有着交易的存在,具有基本交易能力的人,即使一句话不说也不可能为他人所忽略吧。尽管是出于职业性的,受益于交易这一互予互利形式的。于陌生人之间。
脸上已经彻底降温好一会儿。若没有高烧勉强退后的身体余恙,应能很明显地感到身心的彻底舒畅,然后再为自己才犯下的愚蠢行为提出维护方案或修改建议。
关上了门的建筑内部的温度明显高于外部。也许这就是那门应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