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像贪婪的无底洞一般, 源源不断的汲取着天地灵气,连带其他人的份都抢走了?
修士自己自然未必有这样的意识, 修仙求长生,是每个人孜孜不倦的追求, 哪里知道会祸及苍生。
谢秋寒飞快的理着这理论,“我还记得,当时空冥说,天道不予修士飞升的机会,并降下灾祸, 收割这些人的性命,所以他才要灭天道, 按这样看, 天道要对付大能, 是不是也有这缘由在?”
其实旁人是不大敢在云邡面前提空冥的,也就是谢秋寒而已, 云邡笑了笑,道:“你怎么比我还信他。”
“什么叫天道对付大能, ”他反问,“你难道觉得天道是有意识的吗?”
谢秋寒认真思索一阵,应当是有的吧。
否则怎么会给人添加暗示呢?
云邡却道:“所谓天道, 只不过是禹帝在王鼎上所刻的千百条法条,万物都按照这法条的意思来运转而已。归根到底,那只不过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字,这里头为什么会生出一个能主动跳出来给修士添乱的意识呢?”
谢秋寒道:“那你的意思是,空冥等人不是受天道暗示而死,而是有其他解释,说不准是有旁人作祟,只是他们自己到死都不知晓罢了?”
谢秋寒是诚心发问,云邡却摇了摇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过,我也不知道。”
谢秋寒:“………”
云邡:“我也就随便一说,你别太往心里去了,我去看看师兄,你自己坐会儿。”
谢秋寒匪夷所思,眼睁睁的看着他话说一半,走了。
他仿佛陷进了一团乱麻里头,处处都是线索、也处处都是死结。
可始作俑者却不肯再多说了。
缺德不缺德啊他!
云邡慢悠悠踱步到了河岸边。
他其实在懊悔自己说的太多,过界了。
平常人修道,只会按着师长的法子拼命苦修,苦苦琢磨着玄妙大道的一点蛛丝马迹,哪里有他这样随口把禹帝和九鼎挂在嘴边,还直接同人说:别当回事,天道不过是一堆法条而已。
他站在自己的高度上,又想要对谢秋寒倾囊相授,但又不想他跟着瞎操大人的心。
这幅苦心,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这样想着,抬眼一看,正见着红澜。
当年红澜对他应当也是这样一副心思了。
云邡看着红澜的背影,脸上的戏谑之意散尽,多了几分斟酌和犹豫。
他思量一阵,踱步走到红澜身边,陪着站了一会儿。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听见红澜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云邡,你说这世上的事,怎么都那么难?”
云邡本要相劝,可听了这话,亦有同感,只能说了一句:“有所求,有所苦,本就是这样的。”
有求,则有求不得、不可求。
求得,又有了可以失去的东西。
尽管“有”是烦恼之始,可谁能停下追求想要的东西呢?
二人简单一句对话,便同时沉默下来。
云邡偏过头看看红澜,知道他在为什么事情情伤。
红尘里翻滚一阵,走过穷途末路,他六根皆净,什么都能放下,只是心上还安置着一个人,不依不饶的在他心上重演着那些甜蜜和煎熬,成了他唯一的烦恼根。
彼时红澜去往青丘时,云邡正在北川学剑,刚好错过了红澜的这桩情/事,但他后来从其他人的口中,也听说过这段故事。
红澜和空冥偷窃蚩尤神墓,被看守所伤,坠入青丘秘境中,分头躲避追查。
天珑身为狐族祭司,却把窝让出来给红澜这个盗墓贼做藏身之地,还替他疗伤,为他遮掩,堪称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极致。
后来红澜伤愈,离开青丘,作为回报,答应带天珑出秘境,领他去瞧了一遍人间的新鲜。
二人朝夕相对,情愫暗生。
红澜是个极有分寸的,人狐有别,他再喜欢也就按在心里,不肯表露。
这故事本该截在这里,日后再回头,不过是一份可以怀念的悸动。
但他偏偏遇上的是浪漫奔放的青丘狐族,而身边这位,就算在狐族里算,其任性妄为也是很出类拔萃的。
红澜心里本就惦记着人家,推三阻四加起来也就是个七,天珑主动起来可不替他数数,他怎么可能招架的住呢?
就这样,交许了一生一世。
只是那好日子实在不长,堪堪几年罢了。
在修士的千百年岁月里,这不过是吉光片羽的一隅,如果做成一副画卷,可能一打眼就掠过去了。
之后余下的,都是漫长无尽的挣扎、煎熬、悔恨。
云邡觉得自己虽然也吃过一些苦头,可这样极致的爱和恨、这样让人甘之如饴的情/事,他恰好是没有尝过。
所以他尽管知道红澜此时心中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合适。
他绞尽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