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8-03
二十年前的情孽错缠腥风血雨,早已宿命一般造就了今天的一切——或许从阜徵开始,从慕容桀开始,或许从更早的闻人折傲甚至是闻人家族开始,因果循环,皆都在此。
而年初的宗亲府地牢,二七宫变里阜崇临的一杯毒酒,阜远舟的一句“皇兄,我身边最后只剩下你”,却是他们命运交缠的起始点。
阜怀尧坚信,如果不是阜远舟的半痴半癫,如果不是那一时的心生不忍,如果不是朝夕相处让彼此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如果不是他意外暴露了从年少时就一直一直隐藏的秘密,如果不是那份感情越是靠近越是依赖越是舍不得舍弃,如果不是从在意变成一转眼就害怕失去……
今日的天仪帝和永宁王便永远不会成为放在一起想起一个就会联想到另一个的存在。
他会继续爱着阜远舟,也许还不到深爱的地步,不动声色,而非失了冷静失了理智陷在常人皆有的七情六欲里难以自拔。
阜远舟会依旧走着他必须去走的路,义无反顾,而不是日日夜夜期盼着和尊敬的兄长生同寝死同穴,将爱凌驾于其他之上。
疯癫,眷恋,温情,拥抱,共枕——那是一个荒谬又美好的开始。
可惜,如果这是一个用谎言编织的美梦,那么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阜怀尧注视着眼前一袭蓝衣的俊美男子,分明面无表情,却有一种深切的悲哀从骨子里渗出到空气之中。
这是一场豪赌,短短几个月,从三分到五分,七分到九分,他一步一步地押上了自己所有的信任作为赌注,遑论输赢,这都是收不回的筹码。
他是铁血酷厉的玉衡天子,是承担着头顶这片天的江山共主,他习惯强大习惯冷酷习惯杀伐奖惩习惯独立中宵无人并肩高处风寒重,可是这个男人温柔,这个男人深情,这个男人带着不可逆转的固执挡在他身前,教他连千军万马都能坦然面之,这个男人连看他的眼神都是轻柔的,仿佛看大力一些就能把他看碎了似的……
他就以这般无可挽回势如破竹的感情,绞碎了阜怀尧堆砌数年的高耸防线,直直钻进了他心底最深处,在那里扎了根,长了芽,日日用温情浇筑,直至它开花结果。
但是,如果这些都不是全然真实的呢?
那些干净的眼神,那些无辜的撒娇,那些依赖着他的悠然岁月,那些隐忍不敢坦言的欲说还休,那些叫人暖到心里去的誓言承诺……甚至是绝望无助时紧握住他的手,都是假的怎么办?
阜远舟在他心里扎根扎得太深了,分别的日日夜夜里,他总会不经意抬头看向龙床的一侧,御书房的下首,御花园小径的另一边,长桌的对面……
他总是会忍不住担心他,想着他一委屈就无声无息地掉眼泪的模样,想着他十指连心血肉模糊却不会喊疼的麻木,想着他半痴不颠时纯粹的不带心机的笑容,想着他被爱逼到绝境的疯狂……
思念是一种毒,越思念越绝望,因为思念意味着爱的人不在他身边——所以越是想,越是陷得深,陷得越深,越觉得孤独。
因为孤独,所以一停下来便开始想,思念想念怀念念念不忘,一如一场柔肠寸断的凌迟之刑,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谁能数的清下一刀是不是最后一刀?
他不怕痛,也不怕未知的惶恐,他却生平第一次失了冷静,在追根究底一切之前,就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个人。
思之方会念之,一念非能止之,念之难以忘之,不忘不能舍之,谓曰情之……
他不得不承认,他爱阜远舟,比旁人想象的都要深太多的爱,即使清楚自己踏出京城就是走上一条不归路,即使明白如果他出现在阜远舟面前阜远舟就不会再给他退却的理由,可是他还是来了,原因无他,只不过怕这个倔强的男子真的会因他孤寡一生,相思至死。
但是真正站在这个人面前,想清楚了他为得到而费尽心力的算计,看清楚了他掩饰在完美温和下的逼人锋戾,阜怀尧才骤然察觉,有很多事情掩藏在感情之下,尽管云雾遮笼,却不是能够轻易言之忽视的事实。
阜远舟爱他,比世上任何人都爱他,比世上任何人都要不择手段只为能够陪伴他。
以爱之名,总能叫人多一分纵容,但是,爱永远不是伤害的借口。
阜怀尧想,他其实可以容忍分离,只是不能容忍欺骗。
他禁不住去揣测,当他动摇心志为情所困的时候,亲手造就这一切的阜远舟看在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怎么能忘了呢,心思狠辣却有着仁德君子美称的永宁王,感情才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剑,一如他在帝师江太傅面前对身为太子的阜怀尧流露出追逐仰慕的神情,教江太傅心生惜才之意倾囊相授——那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分明还不曾亲密到抵足而眠的地步,信任未有,何来崇敬?
只是宗亲府地牢里的那一幕太深入人心,自嘲,悲伤,不甘,痛苦,崩溃……
阜怀尧知道他是一匹孤狼,一匹只会将感情押在一个赌桌上的骄傲而重情的孤狼,所以他不曾怀疑过德妃的弃卒保帅会让阜远舟的世界多么天崩地裂,所以接下来阜远舟折杀自尊的自愿服毒、痴痴颠颠更让他失了一分警戒之心。
何况,他对阜远舟并非无情。
但是阜怀尧忘记了,狼都是养不熟的,你永远不知道它的爪牙会不会在下一刻朝你扑去,这匹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