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除此之外,却再无旁的声音了。
……
丞相府自然是情意绵绵,好不恩爱。可是在宫中,却自然不是这般。
嘉妃宫中。
何襄容用力拍打着宫中的隔扇,声音都有些哑了,“……姐姐,你先见我一面。若说是有什么变故,我们一起想法子不好么?难道因为一个姜氏,你便要把自己的前程赔上么!”
“傻妹妹。”徐芷妤喝了点酒,望着铜镜的时候,唇角讥讽的勾起一抹笑容,只是说:“即使为了不牵连你,你也不该来见本宫了。如今不只是一个姜氏的缘故,陛下,他也早已不信本宫了。”
何襄容微微睁大眼,忽然想到什么:“那我去求陛下来见你一面,你再向陛下去陈情,好不好?”
“你陪伴陛下这么久,难道连陛下的性子都不清楚么?”徐芷妤的牙根轻轻咬了一下,才说:“如今皇权式微,他怎么会为了本宫去得罪权臣。更何况,他本就不看重本宫,今日将我关起来,也只是顺了顾长卿的一句话罢了。”她蓦然间低低的笑了笑。
“……姐姐,”何襄容的眼泪终于是掉了出来,“我劝过你多少次,不要和姜氏女作对,否则顾丞相便不会容得下姐姐!姐姐就是不听。如今你辛辛苦苦得到的位分、权势终是什么都没了。”
徐芷妤自嘲一笑,喃喃道:“是啊……所以妹妹你别学我,别学我。”她咬了一下牙,终于靠在了隔扇上,一字一句道:“可是……你知道顾长卿为何这般嚣张么,不过也是因丞相府权势深重罢了。我终于想到了,要除姜氏女,靠着陛下不可能,可是,还有一个办法。”
何襄容神情一滞,问:“那姐姐说的,是什么?”
徐芷妤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少有的狠决,手指一直在发抖:“——除丞相,除丞相府!如此,本宫才能报今日之大辱。”
可说着说着,眼泪却已流淌出来。
只有丞相府的根基倒下,姜氏女的依靠才会荡然无存。从前是她糊涂了,这本来就是宫中,前朝、后宫,哪里不是吃人的地方?便是她无家世、没有依靠,却也可以笼络朝中的势力。凭借着顾长卿在朝中得罪的重臣,难道还有人不想将他踩在泥里么!
徐芷妤握一柄簪子在手里,只觉得身子都在轻微的发抖。从前她着眼的,只是这后宫中的名位、陛下的恩宠,可是自此以后,便再不会相同了。因为她总算是知道了,没有什么是靠得住的,除了自己手中的权柄。
古时便有吕武夺权,她做不得姜氏那样的娇妻,又有什么不可的!
“……姐姐,”何襄容听着里头的动静,顿时有些不安,嘴唇一颤,登时低低问:“那姐姐告诉我实言,姐姐恨丞相府,想扳倒顾长卿,到底是为的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姜氏么?”
徐芷妤整个身子都瘫软在隔扇上,目光先是一厉,继而却有些涣散,“……你说呢?”她讥讽的问道。
她嫉妒姜氏,也怨顾长卿。这种情绪到极致的时候,便愈发见不得丞相夫妇有一丝一毫的恩爱。她甚至……只恨不得他们一起下地狱。
……
何襄容走出去很远,耳畔回想的,仍旧是姐姐所说的话。
陛下都是靠不住的,若想将姜氏女踩在脚下,便只能凭借权势。
任她只是出身小吏之家,无法替姐姐讨回一个公道,可姜氏嚣张,今日能害姐姐,明日便能害到她自己的地位去!
何襄容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微光,站定脚步,忽然低声吩咐婢女道:“你去安排一下,——本宫要见长广侯大人。”
长广侯与顾丞相虽是父子,却也是众所周知的死敌。便是她一介妇人毫无用处,若是长广侯行事,恐怕也便能方便上许多。
身边的婢女听着,都震惊了,“后宫不可干政,况且主子位分不高,圣恩不隆,主子如何确定,长广侯大人位居高位,还会答应见您?”
何襄容抿唇,悠悠的笑了起来:“长广侯再厉害,在这后宫却也没有什么眼线。他的女儿颂贵妃可早已被姜氏女害得禁足多日了,他若想在这后宫留的几分势力,便该与本宫合作。”
婢女是一直跟随着主子的,瞧见主子这冒险的模样,仍有些担心:“……可主子又如何断定,大人便会选您呢?”
何襄容微顿,柔美的脸上浮现过一丝冷意来:“——所以,本宫要养六皇子。一个权臣,他纵使不需要本宫,却也想操纵皇室幼子!皇嗣在手,本宫便是长广侯最好的棋子。”
六皇子的生母殷惠妃早已被陛下厌弃,她如今心底大抵也是恨姜氏入骨。现在,自己才是能帮她的唯一的希望,便是为着六皇子的前程。她恐怕,也是不得不把六皇子给她了罢!
顾长卿这个人,对姐姐独是祸害罢了,她早就该替姐姐除去了。而且,她日日被他捧在掌心里护着,这可是扳倒姜氏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