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兴许会比我更适合坐少庄主之位。她在剑术刀法上天赋极高,如若能熬过此关,我必然说服父亲,将她培养成抚鼎山庄的接班人。
到那时,我不再是少庄主,我的这颗心,还有这条命都将奉于你来处置。
望安。
澜生,敬上。
傅成璧轻蹙起了眉。
宋澜生和聂香令情深意切,如此看来,宋澜生当日肯答应宋遥来雁门关提亲,不单单是屈从于父命,更想利用这门亲事为聂香令求取一线生机。
对于求娶傅成璧,宋澜生本就愧疚于心,当日教傅谨之言辞羞辱一番,更是让他觉得无地自容,故而宋澜生诚恳地认过错,并未多加纠缠。
离开雁门关之后,他本来打算另寻出路,重振旗鼓,就算废了一只手也得学会肩负起山庄的重任。可他没有想到,自己因为抚鼎山庄而复燃的斗志,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宋澜生早就知道宋秋雁天赋异禀,却从来没想过这样惊人的天赋一直被桎梏,囚禁至扭曲的结果。
宋秋雁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杀宋澜生,并非因为宋秋雁就想要他的命,而是她在牢笼当中实在太久太久了,需要一个发泄口,将她这么多年来的压抑和痛苦统统都发泄出来。
在父亲纳妾之前,宋秋雁尚能偶尔看到父亲对她慈容,她想事事都做得好,做给父亲看。可就在宋澜生出生后,父亲就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这个小儿子。
那时宋秋雁的年纪也小,想不通这是为甚么,宋遥给她的直观感受,就是宋澜生的到来才导致她失去父亲的宠爱。
她一方面想要亲近清风朗月一般的宋澜生,羡慕他拥有的种种;一方面又嫉恨他,夺走了她该有的一切。
杀掉宋澜生,对于宋秋雁来说,更像是一种仪式,告别过去的仪式。她要杀掉自己憧憬的,然后成为宋澜生,成为她一直憧憬的人。
仪式过后,宋秋雁如同浴火重生,才会在过龙门时有那样灼灼风姿——以一把逆水剑横扫群雄,成为西三郡最有可能成为大管家的候选人,甚至代替她的父亲宋遥,坐上抚鼎山庄庄主一位。
只可惜……她聪明的时候太聪明,糊涂的时候又太糊涂。聪明在于她对剑法的领悟超乎常人,糊涂在于她到最后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聂白崖处心积虑多年,从扶植大月门开始,到收宋秋雁为徒弟,都是为了能够连任大管家一位。
他给宋秋雁一个镜花水月的梦,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揭开真相,嘲笑着她所有的痴心妄想,践踏着她自以为是的天赋。
再高的天赋又能如何?她始终是个女人,教人愚弄轻贱了一辈子的女人。
四周静谧极了,甚至能听见窗外风掠过梅梢的声音。
傅成璧黯了一会儿,将信笺好好折起来,重新用红泥漆上。她将信交给牢役,“没甚么问题,给聂香令送去罢。”
如果宋秋雁也能看到此信,不知会作何感想。倘若她一早知道宋澜生已经存了要将抚鼎山庄交给她来掌管的心,那日在清风峡,她还会动手么?
或许会。或许不会。宋秋雁已经死了,再不会有人知道她会做出甚么样的选择。
傅成璧整理卷宗,只能用史书工笔,力求客观公正,不得多加评判。
整理到最后,她才展开一张宣纸,惯用沾着金粉的朱墨写下“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一句,刻“金鳞恨”为记,一并封装,等大理寺核验过后,她就能取阅,再写成公案传记一类。
……
三日后归宁,却也到了离别之日。圣命不容耽误,即刻就得启程回到京城。
段崇陪着傅成璧回门,备得礼物贵重又用心,承诺在未来一个月内,将会有一千石粮草以及给将士们过冬的棉衣,直接送到雁门关去。
傅谨之这几日因府衙要务,一直宿在别业中。傅成璧回门,见着兄长,想起不日就要分别,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
傅谨之想起来离京那会儿的小成璧,更加心疼。他抚着她的发,低声承诺道:“好蛮蛮,待哥处理好西三郡的事,就回京城去,我们兄妹以后就再没有生别了。”
段崇一开始还没觉得甚么,这会儿看他们抱久了,隐隐有些不快。他拎着傅成璧的领子揪到怀里来,板着脸对傅谨之说:“请侯爷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明月。”
傅谨之瞥了他一眼,显然对他横插一脚很不满。但见段崇暗红武袍,成璧水红袖袄,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尽是般配,这才想到段崇已然是成璧名正言顺的夫君了,说这句话并无不妥。
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出不来,堵得傅谨之脸色发青。
傅成璧瞧出两个没由来地暗暗较劲儿,破涕为笑,扯着傅谨之的手说:“哥哥在雁门关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遇见心仪的人,娶来给明月当嫂嫂。爹娘泉下有知,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傅谨之对此却没甚么浓烈的心思,淡然笑道:“你过得幸福,就是爹娘最大的心愿了。”他沉吟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