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淙淙,浅吟低诉咫尺天涯的惆怅。不若往昔名剧片段的舞步约定俗成,我几是恣意,盈舞曼步,间或淡扫台下众人,应是闻所未闻的舞蹈,满场惊艳,齐望玉容半掩的舞娘,如痴如醉。我看向在前从容抚琴的旖如,喧宾夺主,怎生愧然。可少女此间一身莲青色弹花暗纹罗衣,冰清玉洁,我见犹怜。在场亦有风雅识趣之人,赏其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濯风骨,击扇和音,陶然沉醉。惟有两道冷怒目光,与格不入。
我微微偏首,二楼左首的一间包厢,绡帷低垂,烛火幽明,一个清俊的年轻男子漠冷睥睨台前抚琴的少女,些微挫败,些微恼恨,乃至几不可察,一丝难喻的情愫。我暗愕在心,兴许此人便是将旖如送来满芳楼的归家仲孙。可侮辱不成、恼羞成怒尚在意料之内,另般情绪实在匪夷所思……
正疑惘,蓦感两道迥然的视线胶着一身,我扬眸顾盼。粲然瞳眸,醋海微澜,可亦温柔凝炙。心中微动,然触另双潋滟美眸,不寒而栗。
几许欲念,y黠邃然,仿似狼觊猎物,志在必得。我不禁蹙眉暗恼,还以清漠的眼神告儆,凝神屏息,盈然轻舞,待是琴音渐低,轻扭腰肢,双手柔摆过顶,一曲终了,眸凝台缘青莲灯,良久,满芳楼里静默如夜。直待一声激亢的叫好划破沉谧,刹时掌声雷动,我回眸,便见众人离座,向舞台蜂拥而来,似要窥清舞者庐山真面,即刻背身飞奔,见到熟悉的卓影已至台下,笑了一笑,身随心动,自高台飞身而下,径直投进他的怀抱。
“你啊……”
强而有力的猿臂稳稳拥我入怀。盼我小露身手,差强人意,却是事与愿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悻悻相望,深切无奈,然见我挑了挑眉,俨然得意,微是一叹,澈瞳渐柔:“今日所见,在下终身难忘。”将我凌空抱起,趁众人未至,迅疾奔向后t,信誓旦旦:“只要我苍秋在世一日,断不拱手将你让与他人!”
目光沉毅,铁板铮铮。我清浅一笑,抬手环拥住他,埋首肩颈,柔情满胸。待是换回男装,登徒子熟门熟路,带我走偏径绕回人影稀疏的正门。去而复返,余热未褪,众人仍是交头接耳,畅谈平生初见的足尖舞,未察这神秘舞娘已然悄悄上楼,避进繇州州牧的包厢。见是功成身退的绿叶,女州牧眸蕴深意,唇角微牵:“此舞当是天上有,小姐好生了得。”
其实只是前所未见,出其不意。论舞技,前生授舞的那位芭蕾名家亦然直言不讳,欠火候,当真平平。
面对女州牧的赞许,我受之有愧,赧然笑笑,任苍秋牵了手坐到一旁。隔帘俯瞰舞台,旖如仍端坐琴案前,似若遗世独立的青莲,娇靥浅淡,隐逸晦涩。鸨母在旁,惟是轻摇团扇,久不见开口,待堂前喧嚣渐低,状似无意,抬眸看向我们的包厢,见女州牧微一颌首,她阖了阖眼,即便扬起八面玲珑的妩媚笑容,吆喝道:“咱们这位新来的如姑娘可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在座哪位爷对她很是中意,起价一百两。出价最高的,今儿个便能与这位才貌兼备的如姑娘共度良宵。”
听闻起价,眼皮遽然跳了一跳。纵是早知如此,可前世过惯了节俭的日子,须臾间,仍是心惊r跳。然此刹那扭曲的谲诡表情,偏生教登徒子给窥了去,卸了面具的俊容很是粲然,朝我邪魅一笑,幸灾乐祸。我瞪眸,可听底下的鸨母运起三寸不烂之舌,将旖如捧得天上有地下无,啼笑皆非。既是先前应承登徒子,断不讹他赎身银,也只有借此竞拍,方能小赚一笔。暗自慨叹,反正已有觉悟,穷极一生还此巨债,也便安之若素,枕在登徒子的肩,慵慵观望。可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确如女州牧所料,底下反响平平,至顶五百两,见是再未有人跟竞,女州牧事先安排的一位平凉县衙的普通官员方才朗声叫价:“五百一十两。”
适才听女州牧说,春妈妈承诺事后抽一成利润给旖如。若只是凑足四百六十两,便能在登徒子面前挺直腰板做人,我尚可欢欣鼓舞。可正当我松了口气,偏生煞风景,一个冷怒男声自遥遥相对的包厢骤然响起:“八百两!”
我迅疾攥紧了拳,冷睨那位反复无常的归家二少爷,暗自窝火。然此时这位世家子弟自不可能知晓自家表妹因是债务往上翻了一番,很是气恼,怒目仇视。翩然不复,冷凝台上的青衣少女,面色铁青,显露焦躁。亦未料到归敬和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春妈妈一时语窒。可到底是见惯了风浪的生意人,不过片刻,即又满面堆笑叫喝:“归侍郎出价八百两!”
当朝权相的仲孙,自任刑部侍郎,身居高位。在场诸人皆未想到归家的二公子会出现在兰沧侯府势力所在的繇州,或是惊诧,或是猜疑,目光齐齐聚敛那位不速之客。然,归氏宗族而今满门显赫,除了出任紫微阁政宰的祖父归仲元,其父归钰是为威海将军,率兵抗倭,名震东南。长兄归崇和官授户部侍郎,亦乃当朝重臣。即便心中有怨,亦是敢怒不敢言,更不能为了争个清倌开罪权臣。底下那位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