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季灯再没什么顾虑,便应了下来。
揣着香粉回了季家,方氏跟着季江下地去了,徐氏依旧闷在屋子里不出儿和熳姐儿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季灯便悄悄摸摸的带着季小妹先回了屋,把香粉藏好,这才把背筐放回院子里。
也是这几日方老太总在外头,才给了季灯夹带私货的机会。
趁着方老太还没回来,季灯关上了屋门,把香粉一样一样摆出来,这个摸摸那个摸摸,半天才心满意足的藏了起来。
季小妹好奇的凑过来,
“哥哥,这是啥?”
季灯笑了笑,
“这是咱俩将来的嫁妆。”
季小妹还不懂什么叫嫁妆,见是一堆粉末也没什么兴趣,于是坐在一边继续摆弄着伊格纳兹给她的草扎兔子。
季灯摸摸季小妹的发顶,找出针线,拿起徐先生给的碎布缝了起来。
说是碎布,一块儿也足够缝成一个小荷包了,倒是省了季灯把碎布拼在一处的功夫。
季灯要做的是最简单的去头油方,成本最低,原料也最便宜最少量,只要把藁本粉和白芷末等量混了便是,半点功夫都不费,也就不怕动作太多动静太大而引起方老太怀疑。
方子虽然看着简单,外头人却是一点儿不知道,还当有多复杂,最便宜的去头油粉也要五文一盒。而那些卖到百文一两的,无非是用了上等的藁本白芷,再掺些唬人的珍珠粉之流,亦或用了相同功效但是价钱更高的香草,但相比较而言,去头油的效果相差并不多。
如此这般,也就是亏的香商把方子捂得严实,才能叫齐氏和季灯捡了便宜。
季灯一个半大少年,能把季小妹拉扯到这么大,心眼自然不少,怕外人窥见了方子,这才又买了□□霍香还有香附以混淆视听,一百文里只有五十文是季灯真正花出价值的。
好在□□末这些经了师傅炮制过,能放不少时日,等嫁了人以后季灯就不像现在这般畏手畏脚,就能拿来做别的香卖钱,倒也算不上亏。
饶是如此,季灯还是肉疼不已,打定主意要好好省上一段日子的钱,团子少吃两个不碍事,积蓄回来了他才能心安。
齐氏做香囊的时候季灯也是瞧见过的,因此荷包都做的小巧,装上一两二两的便是。
只是季灯做的这个是去头油的,荷包用不着做的多精巧,等将来嫁了人能自己当家了,季灯再做些真正的香粉,配上精致的香囊绣花,届时一个卖上他十来二十文,还怕手里没钱叫婆婆丈夫拿捏么。
从县上回来后,季灯一有功夫就躲在拿着荷包缝。好在季灯原先干完活儿以后就爱缩在屋子里不出来,倒也不引人注意。
只是山上,季灯是越来越不敢去了。每每去看见绿眼汉子强撑着苦笑跟自己报备伤口恢复成了什么模样,季灯心里都有莫名的心虚。
可奇怪的是,季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心虚的理由。偏偏季小妹被绿眼汉子的草扎兔子俘获,一去茅屋必定要黏着那汉子,叫季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样尴尬的日子便这样过了一个月,直到季灯把做好的荷包装上了去头油粉,悄悄藏在背篓里送到了香铺里换回来一荷包铜板,方老太也终于给季灯相看好了人家。
这天晌午歇过,季灯正要拿了锄头和季江下地去,就被方老太突然叫住,
“灯哥儿今日就别下地了,去洗漱洗漱换身干净衣服出来,跟着熳儿在院子里收拾。”
季灯心下一咯噔,知道恐怕是方老太打听好亲事,叫人来相看了,却还是乖巧的应声回了屋。一进屋,季灯却突然失力,跌坐在床上。
始终跟在季灯身后的季小妹吓到了,扑上去抱住他,
“哥哥?”
季灯呆了呆,安慰的摸摸季小妹毛茸茸的发顶,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从床脚拿起一身短褐麻利换上。
季灯不担心方老太今天对他这么反常是为了把他卖掉。就为了季家的文人体面,季老秀才和季海也不会允许方老太这样做。
季灯只是一想到待会儿,就有些怕,怕待会儿方老太会狰狞的斥骂。
但无论如何。
季灯面上露出坚定之色。
他绝不会妥协。
季灯在这边儿视死如归的换衣服,方老太在外面很快就等的不耐烦,
“灯哥儿,灯哥儿,快些,快些。”
“来了。”
季灯系好扣子,打发季小妹在屋子里头等着,再度深深吐了一口气,推开了屋门。
方老太在院子里正皱着眉,很不耐烦的样子。见季灯终于出来,脸上这才松快些,
“行了,把院子里这些叶子扫扫,待会儿有人要来咱家做客,勤快点机灵点,别让人看了笑话。”
季灯喏喏着应了,拿了个树枝绑成的扫把,站在院子一角,慢吞吞的扫了起来。
扫了没一会儿,一个脸长眉尖的阿么并一个肤黄发枯的妇人便进了季家院子。方老太一见来人,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来的可早,老婆子还以为要再等一会儿呢。”
那阿么笑了笑,
“季婶子说这话可是让我怎么活,谁不晓得你家出了个童生,在村子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我怎么敢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