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阳女,天津城的香堂是咱们教中信众最多最好的香堂,如今已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总坛那边可时时刻刻盯着呢,就等天津高举义旗,总坛再发动天下信众给明廷迎头一击,若是红阳女左右推延,怕是总坛那边很快有反应了……”
唐子禾的目光愈发冰冷:“反应?什么反应?”
中年汉子嘴唇嗫嚅一下,道:“红阳女,咱们天津的老弟兄都是极信服你的,咱们亲眼瞧着你将天津的香堂从无到有,壮大到今日的地步,可是……果子熟了,瞧着果子眼馋的人也就多了,果子是你养大的,但摘果子的人,却不一定是你了,红阳女,你要留个心眼儿才是呀。”
唐子禾美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此刻的她已不复指挥使衙门里那冷艳孤高的模样,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睿智精明。
“葛老五,话可不能只说半截儿呀,索性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名叫葛老五的中年汉子小心地扫了一眼堂内的几个人,大家都是同生共死过的,也都是唐子禾的心腹亲信,没什么好隐瞒,于是葛老五道:“前些日子总坛不是过来一个索要咱们天津香堂信众名册的家伙吗?那家伙是个贪杯的,我出面请他喝酒,一斤烧刀子下肚,那家伙管不住嘴了,从他嘴里掏了些东西出来……”
“他说什么了?”
“他说如今总坛的那几位长老对咱们天津香堂很是不满,如今咱们白莲教已渗透进了天津三卫。连天津左卫鸟枪营也有上百个弟兄入了白莲教,三卫加起来数千信众,都是正经的朝廷人马,列阵厮杀比别支白莲教的乌合之众强了不知多少倍。天津香堂有了这股力量,明明可以高举义旗兵指京师,端了明廷狗皇帝的老窝,而红阳女你却迟迟不肯发动,长老们很不满,总坛已商议过,不日恐怕要派下一个人来……接替你的位置。”
唐子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都是些目光短浅的家伙。兵者。危也,死生之大事,真以为义旗一举便能席卷天下?弘治皇帝和诸多名臣花了一辈子时间治理下来的江山早已渐渐巩固,朱家皇权威信深入人心。哪怕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宠信刘瑾等奸佞小人。但朝廷尚有李东阳,杨廷和,张升这些老臣苦苦支撑着。一年两年也动摇不了江山根本,天下百姓大部分还是只认姓朱的,此时举义旗,绝无胜望!”
一介女流,却将朝廷格局和天下大势分析得头头是道,朱唇翻启间,眉宇竟透着一股指点江山的恢弘气派。
葛老五是粗人,对唐子禾所说的一切虽不明,但觉厉,挠了挠头道:“依你看,何时才是发动之时?”
“至少再过一两年,往小了说,要等咱们在天津三卫中的信众达到了大部分,往大了说,也要等刘瑾把这座好好的大明江山祸害得风雨飘摇,李东阳等人已无力再保住上一代人苦苦经营一生的社稷,举国官员百姓上下惶恐不安,那时才是咱们高举义旗直击京师皇廷的最好时机!”
葛老五咧嘴笑道:“红阳女,你别忘了,朝堂里还有秦堪这号大奸臣呢,有了刘瑾和秦堪这两号最大的奸臣,用不了一两年,这大明江山就该被祸害得遍地疮痍了……”
唐子禾摇头:“不,你错了。秦堪不是奸臣!”
葛老五一呆:“秦堪不是奸臣?可……全天下都说他是奸臣呀。”
唐子禾叹道:“秦堪其人,从两年前作《菜根谭》时我便时有关注,能作出堪比圣人之言的锦绣名作,岂是奸臣品性所能办到的?再看以后朝中每有大变,秦堪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人人皆骂他国贼奸佞,然而细细琢磨起来,他究竟干过哪一件祸害江山之事?”
“如此说来,秦堪是……好人?”
“他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好人,但……他却是我白莲教最大的敌人,这次他来天津,咱们白莲教更需隐忍藏迹,因为他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总坛那些蠢货竟叫我们提前发动,岂不可笑?”
葛老五愁眉苦脸叹道:“可是……总坛派来接替你的人马上就要到天津了,红阳女,咱们如何应对?”
唐子禾眼中闪过一道冷芒,笑容竟又换了一副妖艳模样:“接替我?他有本事接替我吗?”
这女人似乎有着无数张不同的面具,冷艳,孤傲,睿智,以及现在慑人心魄般的妩媚。
她,是天生的魔女。
“侯爷饶命!”
随着锦衣卫天津指挥使衙门前堂的一声充满惧意的齐呼,前堂顿时扑通跪满了一地。
秦堪翘着腿浑若未见,悠然地垂头品啜着茶水。
面前跪倒的,皆是天津城内城外的宗族乡绅,人不多,总共也就十来个,天津只是个小土城,城内城外所谓的乡绅自然多不到哪里去。
人少容易管理,也更容易吓唬。
锦衣卫吓唬人算是行家中的行家,更何况眼前这十来个乡绅本身也不干净,如今的天津严格说来是一座实行军管的小城,军人只知打兵打仗,对治理城市自然一窍不通,乡绅们朝三卫里的百户千户们使点银子,哪怕干下杀人放火的事也能摘得干干净净。
这些事情军人不愿管,可瞒不过天津城里的锦衣卫,以前锦衣卫却是不想管,毕竟同处一座小城,与这些乡绅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没做得太过分,终究不想太伤和气,只将他们的胡作非为记录在案,今日秦堪要用这批人,只消拿出以往他们的犯罪事实朝他们面前一甩,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