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陈荞努力抑制住心中汹涌的感情,在她的记忆里,这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让她第二次哭了,第一次是在上高中的时候,语文老师一边吟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边流着眼泪,她悲伤而无奈、绝望的腔调把许多女生都弄哭了,老师说,她家乡在南方一个小山村,因为家里穷,从曾祖父开始就住用甘蔗叶搭成的茅屋,这种茅屋日子长了,甘蔗叶就枯了,然后一到风吹雨打一家人就没法睡觉,如今想起来仍觉得十分凄凉。
为什么有人住高楼大厦,住豪华别墅,有的人却像阿发一样,住不经风雨的茅屋呢?她又想起那三万元,三万元只够买三个多一点的平方,要挣够买一百平方的钱,还得长途跋涉。
有个家多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多好。
“你在想什么?”乌得龙见陈荞默不作声,扭头看着她道。
陈荞迟疑道:“为什么有人住高楼大厦,住豪华别墅,有的人像阿发一样住茅屋呢?”
乌得龙说:“这就是命。”
陈荞看着他:“你相信命?那命是什么?”
乌得龙沉吟一会,说:“比如说阿发的命就是这茅屋,而我的命就是别墅,至于你的命……”
“嗯。”陈荞歪着头。
乌得龙想了想,说:“你的命也是住别墅。”
陈荞悲凉道:“可是我住的是出租屋,我看不见住别墅的希望,所以你别哄我了!”
乌得龙轻轻把陈荞扳过来,双手抓住她的手臂,眼睛灼灼地盯着她,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请相信我,我说你住别墅你就住别墅,出租屋不属于你。”
陈荞觉得有两束真诚的光芒照射着自己,一种温暖的感觉使她的心猛烈震荡起来,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一个连普通住房都买不起的人怎有可能住别墅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陈荞苦笑一声:“努力,向着美好的愿望努力……”
乌得龙说:“不相信我?”
陈荞认为乌得龙又在忽悠自己,于是不经意说:“相信,但我不信命。”轻轻挣脱乌得龙的手,接着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说有好玩的地方吗?”
乌得龙指了指远方说:“走吧,那里有很美丽的夜色。”
陈荞放眼望去,只见前面雾蔼茫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水泥路逶迤在青绿的麦田里,晚风拂起陈荞的长发,空气里充满了泥土和麦苗的气味,突然,陈荞觉得乌得龙的手抓了一下自己的手,她触电一样把手抬了起来。
“不行么?”乌得龙问。
“不行。”陈荞坚决道。
乌得龙忽然觉得心口被堵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荞荞,如果我这时候突然晕倒了,是救我呢还是一走了之?”乌得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当然一走了之。”陈荞不假思索道。
“为什么?”乌得龙有些意外。
“因为你老打我主意。”
陈荞知道,这句话多少有些扫乌得龙的兴了,但是,不这样说又该如何说呢?难道说我要不顾一切救人吗?
说着来到一座小桥前。
这是一座桥面微微上拱的小木桥,桥的两边都打着三尺高的木护栏,河水平静地从小木桥的底下慢慢淌过,陈荞小心翼翼走上去,一边说“到底牢不牢啊”一边轻轻跺跺脚。
“快看,小鸟天堂。”乌得龙指着茫茫的远方道。
顺着乌得龙手指的方向,陈荞看见一片灰蒙蒙的水面上,有一片不大的树林隐约在夜蔼里,透过朦胧的夜色,偶尔有几只夜鸟从头顶上空飞过,领头的鸟突然一声鸣叫,声音划破沉沉的夜空……
乌得龙凭着栏,突然兴致勃勃唱道:“月朦胧鸟朦胧,萤火照夜空,山朦胧树朦胧,秋虫在呢哝,花朦胧夜朦胧……”
歌声在迷路般停止,陈荞看了乌得龙一眼,见他实在想不起来了,便接着低声唱道:“……花朦胧夜朦胧,晚风叩帘拢,灯朦胧人朦胧,但愿同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