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巴掌长的金制算盘在修长的指间一个旋转,冬月清冷的日光中闪烁的金光点点也泛着冷意,精致小巧的珠子在微有薄茧的指尖调动下上下跃动,便自有一番让人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花九微眯了下眼,第一次觉得原来算盘也是可以拨动的如此好看又有韵味,然后她的视线不自觉移到息先生那张白到微泛青的脸上。
此刻的息先生抿着唇,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段氏,那种面无表情的神色恍若冰川,最终,他右手食指指腹一点算盘金珠,那珠子啪的下落,他嘴角就翘起一丝的弧度,“五夫人,上月欠四十八两十三铜又八文,上上月三十二两,上上上月……”
五夫人段氏的脸瞬间就变了,她嘴唇嗫嚅了一下,神色不安地看向息老太爷,“太爷,我……”
息老太爷的白须胡子抖动了一下,他将龙头拐杖一挥,气的就想打人,然而,那一杖终是没有落下,“息先生,账目是何内容?”
息先生慢条斯理地将算盘金珠归位,半垂着眼睑,眼线带着狭长流光,“上月,段府绸庄赊欠,五夫人作保,上上月……”
息先生的话还没说完,段氏噗通一声当即跪到地上,往前朝息老太爷那边爬了几步,“太爷,媳妇不是故意的,媳妇这就让娘家将银两给补上……”
息老太爷的面色铁青,他双手我拐杖头重重地跺了下地面,“好啊,好啊,息府的绸庄都成了你们自个娘家开的了,想拿就拿,想赊就赊,还作保?这是当我已经死了么!”
其他人皆沉默地赶紧低下头,唯有段氏伏跪在地,身子颤抖,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娘?祖父,你要处罚就处罚华月吧,母亲也是没办法。”这当,听说灵堂出事的息华月赶了过来,他之前被段氏关在房间里不得外出,见今天这事难以收场,便有那机灵的小厮婢女将他悄悄放了出来。
“祖父,母亲也是一时糊涂,自古有父债子还,这母之过自然也可以由子偿还,所以,祖父,您就饶了母亲吧,她妇道人家,哪里经得住。”息华月在婢女的搀扶下,清朗容颜上有潮红,却是神情有些激动,他走的很慢,但很坚定。
息老太爷的眼睛睁的更圆了,他的白须髯胡翘起抖了抖,恶狠狠地扫视了跟在息华月身后的几个婢女小厮,“谁让你们通知大公子过来的,要是他有什么,就是杖毙了你们几个都不够赔!”
那话语里的意思,就隐有担心流露出来,这是吃准了老太爷在小辈里面,最为宠爱息华月的心思。
花九微翘的唇尖点了一下,勾起的弧度有着嘲讽的意味,她淡色的眼眸在段氏面上扫视了一圈,眼见她眼角隐约有怨毒的暗芒一闪而逝。
“上半年,共计两百一十二两九文七钱。”息先生幽幽的声音传来,他摩挲着金算盘边角,说的漫不经心。
话落,息老太爷差点没被气的吐血,要知道息府那绸庄加起来半年的盈利不过五六百银子左右,好点的时候才能到七百多两而已,但这里面单是段氏娘家就赊欠了一半,就是一大家子赶着做新衣穿,也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布匹锦缎啊,那么两百多两的绸缎布匹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很值得玩味一番,要知道,息府看到姻亲的面上,段府到自家铺里买东西都是算的低价。
“查,息先生查清楚这些绸缎布匹的走向。五媳妇限你三天之内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要将这赊欠给填了,至于你本人,便按家法处置,以儆效尤。”息老太爷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做起事来依然雷厉风行半点不含糊,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祖父……”息华月还想说什么,但就是连他自个都觉得没脸,但看着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自家娘亲,又觉得没办法。
听到这声唤,息老太爷冷冷地看了息华月一眼,就将他未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带大公子回院。”
然后他扶起息老太婆,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又带了些笑容,“息七小媳妇和息先生,跟着我过来。”
话还未完,老太爷便牵着息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也不要人扶,就朝主屋那边去,对息子霄的尸身,从头至尾却是没看一眼,也未关心是否有损。
息先生将算盘收至袖中,缓缓地将所有在场其他人看了一圈,才施施然跟在息老太爷身后,也不说上前搀扶一下,只落后半步,已示身份差异。
“来几个人,打理一下,将灵堂暂设在外守着。”虽说花九才进门而已,但指挥起下人来,没几个敢有怨言,刚才那阵仗所有人都看见了,段氏那性子他们可是清楚的很,又泼又辣上蹿下跳就是个极不安分的主,哪想今日却栽在这里。
说是栽在息先生手上,还不如说是息七少夫人的手里,毕竟这么多年,要是息先生有心抖露一些什么出来,那还不早就说了,偏生的却是在七少夫人进府后,才有动作,明眼人都知道,那是息先生在护着七少夫人,于是心中对花九的认知瞬间提了个高度,毕竟谁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点把柄被握在掌管息府账房的息先生手里,总归小心点是没错的。
系老太爷这边的主屋书房,花九却是第一次进来。
才一进门,她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檀香味,醒神安宁的檀香味中掺入了点清新的薄荷花籽,焚之,便有很好的提神作用。
花九的视线习惯性的梭巡,终于在书房进门的角落发现摆着一樽莲花多孔熏香炉,那炉